更新时间:2015-10-23

回到被爱的每一天:被爱着是生命中最珍贵的恩典

三天前从内部放映厅出来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电影中的画面与台词，心情像是被洗礼过一样。用四个字来形容观影后的感受再适合不过，那就是如鲠在喉。很少有作品能让我回味这么久的了，然而这部国产电影做到了这一点。它是我在这个冬天收获的第一份惊喜，更是一份珍贵的礼物，这就是何平导演的新作：《回到被爱的每一天》。

这部电影注定成为不了话题之作，也不太可能有太高的票房。影片结束后，片方向我透露他们的预计票房也就是两三千万。从目前内部的几场试映的反响来看，也许它的成绩最终也不会超出片方预期。无论如何，在我的认知里，这是一部相当精良的电影。它的故事聚焦于一对北漂年轻人的生活点滴，讲述他们在爱情和亲情中的得与失。

《回到被爱的每一天》无法在第一时间吸引住习惯了快餐文化的观众，因为它的故事是非常平淡的，节奏也极其缓慢。整部影片截取了两位年轻人从相识到相爱，以及女主角离开北京回到家乡后的生活片段，这些片段都是比较琐碎的日常小事，没有什么太强烈的戏剧冲突。即便如此，看似平淡的叙事却犹如绵绵细雨，其中蕴含的情绪将慢慢渗透进观众的心灵。总的来说，这是一部具有极高观赏性的电影，影片对北漂一族显现出充分的关怀，不仅能让这个群体的观众产生强大共鸣，也能给像我这样的“本地人”巨大的感染力。

年逾六十的何平导演，其之前的指导履历均为古装历史剧或年代戏，《回到被爱的每一天》可以说是他的第一部描绘现代都市人情感生活的作品。他的《双旗镇刀客》和《天地英雄》在当年有着相当的影响力，但除此之外的作品在大众中则反响平平，于是之前我并未对这部电影抱着什么期待。然而看罢之后，我相信此片绝对有能力进入今年华语电影的各种优秀榜单中。在现今这个佳作热作频出的年份，《回到被爱的每一天》的品质不输给其中大多数的电影。它流淌着属于自己的独特气质，是一部难能可贵的作品。

首先，给我印象非常深刻的是影片画面。这是近年来少有的调色效果如此舒服，镜头景观如此完美的作品。当我们在黑暗的放映厅中坐定，银幕亮起后，那美不胜收的风景像是给予双眼的一种恩赐。这种画面构成了影片的情绪基调：朴素，静谧，细腻。不同于其他国内青春题材的电影，要么在打光和色调上偏向日式清新，要么是华丽美艳彰显时尚奢靡。它的艺术风格保持着一种中国式的纯净淡然，每一处色彩和镜头细节都与故事本身的气质高度统一。影片主要取景于繁华的北京与河南的边界小镇龙潭，镜头在这两个城市来回游走，利用色调、机位和声效的变化时刻体现着两个地区地理风貌与人文氛围的巨大差异。当镜头注视着北京时，起幅往往以航拍或大全景呈现，画面角度和浅景深使城市的空间感显得异常宏大，因此它的绚丽和拥挤被体现得淋漓尽致。极度生活化的故事情节，使得这里的场景都是我们现实中每天常见的地方：铁轨边的老旧小区、人山人海的街道、五彩斑斓的商圈、甚至是狭小混乱的合租房等等。于是镜头捕捉每一个场景，令画面的特点显得非常突出。女主角艾伶（王佳佳饰演）和男主角姜和（张译饰演）在京城的清晨跑步时，镜头机位拉的很低，于是我们看到人群一股股穿过，被露水润湿的石子，覆着锈迹的铁轨，早点摊的吆喝声，以及地上零星的垃圾和旁边枯瘦的树枝，亦或者主人公在嘈杂的闹市区行走时，无数霓虹灯的朦胧光影，均赋予了这座城市最贴切的气质：繁乱，浮躁，忙碌。反过来，当地点转到艾伶的家乡龙潭时，一股潮湿的气息便扑面而来。翠绿的田野、古旧的石板路、昏暗的灯光、零星的脚步声，甚至角色说话的语速和表情，都体现着这个小镇生活节奏的舒适安逸。影片用画面表达了自己的倾向性，它更向往龙潭镇那样的生活氛围，同时那些色彩也让平静的叙事显得更加动人。

影片还有几处值得一提的调度镜头段落。故事刚开始不久后，艾伶在家乡与老同学们见面，大家为她接风，这里就是一镜到底的。镜头穿梭在院子和各个门廊之间，表现这个小镇的年轻人因从大城市归来的老同学而出现少有的热闹。随后的聚会发生了不愉快，这不仅展示了一下小镇人的生活心态，同时也引出了艾伶的回忆，这是我们第一次体会到她心中淡淡的伤感。第二个印象深刻的长镜头出现在艾伶和姜和夜晚散步的场景，摄影一直把焦点对准相互依偎着前行的两人，背景的霓虹灯和逛街的人群都处在朦胧之下，整座城市变成了两个主角爱情的载体。期间，这对情侣边走边谈论了对今后生活的畅想和对北漂现象的观点，他们聊着聊着还会玩笑打闹，脸上洋溢着幸福。这一段戏的渲染力非常到位，因此结尾当观众知道真相后，便会有如鲠在喉的感觉。

是的，《回到被爱的每一天》虽然是一则平淡的故事，但它仍旧有着一定的悬念作为情节驱动。它具有典型的螺旋叙事结构，穿插着两条不同时空的故事线。影片的视角主要集中在女主角艾伶身上，观众跟随她及她的记忆，频繁辗转于北京和龙潭两地，展现漂泊者的生活状态和主角们的变化成长。

故事的开始，热爱舞蹈的艾伶回到家乡，青山绿水令她倍感舒爽，但眉宇间已经露出一丝悲伤。在同学聚会上，大家大声谈笑的时候，她却难以露出欣喜之情。此时的艾伶眼前还时常会出现姜和的身影，当然这只是她的幻觉。之后影片用一些戏剧性角度展示艾伶的孤独和忧愁，并适时的带我们回到了她在北京时的故事。刚到北京的艾伶，踌躇满志，充满了青春赋予的活泼。她与一些人合租在一个老式楼房里，姜和是新来的住户。两人的卧室一墙之隔，于是发生了许多生动有趣的互动。正如所有爱情片的走势那样，他们相爱了。这场爱来的很自然，两个人都沉浸在彼此的关照中。艾伶此时是瑜伽教练，姜和在某个大型购物中心的冰球场里教小孩子打球、他们跟所有年轻人一样，为了更美好的生活奋斗着，也像千万北漂族那样有着各方面的压力。这种极度贴近生活的叙事让影片波澜不惊，然而情感时刻都在涌动。后来艾伶带着姜和回到老家龙潭，并把男友引见给了父亲艾中华（王志文饰）。父亲显然非常爱自己的女儿，看见艾伶回来欣喜的不行，但艾伶却对他的态度极其生硬冷漠。因此姜和理所应当地产生了好奇，并私下与艾中华见面，试图帮助修复父女关系。这导致了艾伶与姜和的第一次争吵，它告诉我们，在亲情与爱情的经历中，这些都是难以避免的。

视角反反复复穿插于艾伶与姜和幸福的恋爱时光，以及艾伶独自返乡后彷徨无助的生活。于是我们在影片的大半时间里只能猜测她与姜和因为某种原因分手，这给她很大的打击，以至于离开了北京。除此之外，我们又在思考她与父亲有着怎样不可调和的矛盾。于是艾伶的那些回忆插叙就像拼图的另一半，渐渐地把全部原委拼接在一起。当主人公的所有经历都呈现在观众眼前时，我们明白了她与父亲的矛盾所在，明白了她与男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明白了她悲伤的原因，同时也为我们自己的心境蒙上沉重的阴影。到了这里，影片画面似乎也显得不那么明亮，主要人物的表情都是严肃失落的。在结尾处，艾伶在热闹的街道中央起舞，因为她笃信“舞蹈让我明白情绪可以不光用言语表达”。在她遭受打击失去爱情之后，她希望自己的未来能变得更好。

文本和影像的独特彰显了何平导演对年轻人生活的洞察力，贴近现实的情节也让影片中为数不多的演员都找到了感觉。王佳佳、张译和王志文是三个戏份最多的角色，他们口语化的对白并没有让人出戏的感觉。片中王佳佳的表演非常令我惊艳，她那淡淡的忧伤和内心里的情感波动都通过非常克制的方法演绎了出来。张译也是一个很有实力的演员，他曾经在许多作品中证明过自己，姜和这个略带风趣的角色也非常适合他的个人气质。王志文一如既往的高水平发挥，他把父亲的隐忍以及女儿对自己的不理解所造成的苦闷表现得非常具有说服力。据说，影片在拍摄时许多地方都没有剧本，完全依赖演员的随性发挥。若如此，从成品来看，这部电影很好地还原了当代中国年轻人的真实生活。所以它可以用这个非常小格局的故事，让我们对角色产生强烈的移情。当我们沉下心来细细品味片中展现的点点滴滴时，我们很容易地也会流连自己所经历过的青春岁月。

正如影片名称所阐述的，这部电影跟随艾伶，回到了被姜和爱着的每一天，但其实这只是故事的前半句。它的后半句想告诉我们的是，无论我们多怀念当初幸福甜蜜的日子，日子总是要继续过下去的，沉浸在往昔的快乐中，只会让现下的生活看起来更加可悲。全片，艾伶没有抱怨过一句，也没有直接表现她哭泣的场景，这些类似于影片的留白，让那种心痛更加难以消弭，也避免了影片沦为狗血青春剧的可能。反过来说，艾伶其实是幸福的，她被姜和浓烈地爱过，即使她曾经对他有过不满，她也一直被父亲深沉地爱着，即使她曾经如此不原谅自己的父亲。所以当最后一个场景给故事画下省略号时，我们能感觉到艾伶心中的悲痛或许会伴随她一生，但至少她和银幕前的我们都明白了一件事：生命中时常会出现赐予你的恩典，被爱着，则是其中最珍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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