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6-10-20

驴得水:幸好有个民国，不然借古讽今都没有抓手

“讲个笑话，你可别哭。”这是电影的slogan，很妙，但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是不相信的。

为什么？因为这是开心麻花的电影呀，按照麻花剧团一贯的尿性，这电影应该就是讲一些笑话，最后上一碗鸡汤吧，我猜。

猜错了。看到最后，真的想哭，哭又哭不出来——就俩字：心塞。

看过舞台剧的应该都知道故事了。1942年，一个村里的小学校，附近几十里都没有水源。为了喝上水，校长养了头驴，驾着驴车天天翻山越岭去打水，给驴也起了个好名字，叫“得水”。养这头驴要花钱，于是校长以英语老师“吕得水”的名义，给驴得水申请了个教职，每月可领300块法币。这吕得水老师，就是毛驴驴得水。

电影的前半段很像是《钦差大臣》，空饷吃了几年之后，上头教育部来了特派员，特派员又引来了美国教育家，这毛驴该怎么迎接一层层对他的绩效考核呢……

不熟悉开心麻花的观众，乍看到这部电影是蒙圈的——怎么海报上，没有一个演员是认识的呢？任素汐、大力、刘帅良、裴魁山、阿如那、韩彦博、卜冠今、王堃……都是谁？

身兼编剧、导演双职的周申、刘露，是此前舞台剧版的编导，此次也是第一次拍电影。他们对演员有几个要求：既要曾经接触过角色，肯沉浸一段时间实地体验生活，又要性格比较接近角色本身，拍戏还得顺着情节顺序不能跳拍……这么些条件一加，基本上也就不可能选明星了。

不要明星，让这个剧组在一开始就遇到了很大问题。有投资方一听到不要明星，生气地告诉导演：行，这部电影你们拍完了就自己刻张DVD欣赏吧，卖钱是别想了。

导演们也是耿，就不用明星。眼看《夏洛特烦恼》是过10亿量级的片子，周申也不着急。人家问他票房有没有期待超过《夏洛》，他说：不能拿轿车和SUV比……

其实吧，我觉得，比不用明星更壕的，是导演们坚持要用这个“让观众很可能不痛快”的结尾啊！讲个笑话，最后却不让大家笑，分分钟损失好几亿的知道嘛。

其实结尾是改过的。原版舞台剧的结尾要比现在平和一些。但是导演说：观众不信。他们不相信经历过这么一段之后，这群人还能和好如初。

于是他就让演员放开了演，演到那个情绪，接下来该发生什么，你们做主——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个结尾。有观众觉得有点刻意，但是导演说：这是唯一能让我们相信的结局。

为什么这么在意“相信”？因为全剧组信奉的、接受的表演教育都是斯坦尼体系——斯坦尼拉夫斯基，即使你没听过他，也一定见过他的巨著——对，周星星拿的那本《演员自我修养》就是。

听到演职人员认真讲出“斯坦尼”三个字的时候，我是震惊的。在这样高歌猛进的电影市场里，居然还有人搬出前苏联那一套，居然不是搞笑，居然居然，还不令人尴尬——这真的太神奇了啊。

“根据斯坦尼体系，演员就不该挑战和自己性格反差太大的角色，应该挑选接近性格的，当真的一样去演，即使与本人性格有反差，也应该是发掘隐藏性格，而不是刻意去颠覆形象。”听导演说到这里，我内心仿佛已经见到无数明星啪啪打脸的场面。

“如果我要给你做牛排，你说我是用牛肉还是鸡肉来做？做牛排当然首选牛肉了，用鸡肉那是炫技，不是诚意。”

那么问题来了，任素汐真的像张一曼吗？相信我，看完电影，你会记住这两个名字。

“这夜的风儿吹，吹得心痒痒我的情郎……”电影里，张一曼说：“我要是在上海，还有周璇什么事儿啊。”电影的主题歌《我要你》，老狼最近也唱了，但是论这首歌的气质，还是任素汐老师适合唱。

福利：现场演唱视频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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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不怪裴魁山，听过这首歌，谁能不爱上张一曼呢。

办大事不拘小节？这是电影里，老校长的态度。为了“发展民间教育”的伟大目标，他先是给毛驴领空饷，接着又放任张一曼“睡服”了铜匠，给自己的借口是“办大事不拘小节”。还是他的女儿看得清楚：“你们总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可是如果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未来会更糟。”

恶的因，种不出的善的果。导演说，他们想表达的是人性，而不只是讽刺哪个圈子。“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底线，这个底线可以很高，也可以很低，但是一定得守住了。”

电影里，裴魁山的角色耐人寻味——在好人堆里，他是个好人；等到坏人来了，他又成了坏人。听起来熟悉吗？没错，《鬼子来了》在知乎上也有个热门问题：为什么香川照之演的鬼子，在村民那里好过一阵，一回军队又坏了呢？

电影《驴得水》还是带着明显的舞台剧痕迹，却正好符合了这部戏应该有的荒诞。《鬼子来了》以降，国产片里已经很少再见到这种荒诞（《一步之遥》也不算）。

当年舞台剧被德国人邀请去演出，导演推辞，说：你们哪看得懂中国的故事啊。德国人笑笑：怎么不懂？你把故事里的“美国教育家”换成“中国投资人”，我们秒懂！

电影里，原本愤世嫉俗的青年周铁男，在被枪指着头之后，三观颠覆。而《驴得水》最让人不开心的也正是：弱势欺负弱势，老实人害老实人。

扮演青年周铁男的刘帅良，说自己从前是个能徒手打退30个情敌的人，然而拍了电影之后，好像转了性，做梦梦见女生路遇抢劫，都不敢上前出头。

于是我问导演周申：被枪顶着头的时候，如果不想死，弱势的一方是不是只能去迫害弱势的另一方？导演回答：“是的，除非宁死不屈。但我觉得，可以宁死不屈。”

综上，《驴得水》这个笑话讲得让我很不爽，但是导演的话，到底让我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