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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的星期天下午开始想:中国是否是世界的缩影呢?”经历了星期天早上的雾,走过了北京还不繁荣的街,看见了和共和国一起成长的人,记录了必然或偶然进入的场景,当北京的星期天结束,一天不是回顾了所有历史,也不是指向确定的未来,克里斯·马克脑中出现的这个问题,到底问及的是谁?
当这个问题关涉的是中国和世界的关系,是不是马克想要把北京的一天当成1956年当下世界的一个坐标?问题问向谁,其实是纪录片为谁而拍?1956年,克里斯·马克来到中国拍摄关于中国人生活的纪录片,同行的还有阿涅斯·瓦尔达——在她的电影历史中似乎并没有关于1956年中国之行的整体影像,片段地出现在回顾自己的那些纪录片里,而克里斯·马克拿起了摄像机并记录了北京一个星期天的所见所闻,这部比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拍摄的纪录片《中国》早16年的纪录片在某种程度上是中国向世界开放大门的一次实践,但是很明显,尽管在字幕的设计制作上有着浓郁的中国风,但是电影无论是视角上说还是观影目标的定位,都是西方世界的一次观瞻,它甚至在客观上造成了某种隔阂。
“制片人:马凯”,在右侧是中国传统剪纸的画面上,打出的是中国式的翻译,克里斯·马克,Chris Marker,变身为“马凯”,同样的,Barbaud翻译成“包儿博”,Queant翻译成“克安”,Arcady翻译成“阿尔弟”,以及阿涅斯·瓦尔达被翻译成“娃尔达”,无不是一种语言上的讨巧,而这些中文翻译正好是“中文参汉”的“娃尔达”所为,不同颜色的汉字给中国人一种萌萌的亲切感,但是这种“参汉”的方式却也制造了一些错误,比如把片名写成了“北京的星其匀日”,把“音乐”写成“音朱”,而在片尾的时候,出现的法语再见的“Fin”,而紧接着出现的汉字竟然是一个“在”——大约是想要表达的是“再见”的“再”。
法语名字翻译成中文,片名写成汉字,再配上剪纸、生肖和中国画,在形式意义上是具备了很多中国元素,但是克里斯·马克的这部电影并非是给中国人看的,所以这种讨巧的翻译和设计变成了某种别扭,而在纪录片里,中国和世界,镜头下的北京和持摄像机的人,也在一种隔阂的关系中表达,而叙事中的北京或者并不是真实的北京,当然,中国也可能不是世界想要看见的中国。从明皇陵的那条路作为起点,克里斯·马克拍摄了北京的普通一天:在这一天里,浓雾弥漫在北京城,“城市仿佛沉在海底”;在这一天里,孩子们在歌舞中表达喜悦,穿着红色运动服的体操健儿舒展身子,在公园里施展拳脚比武的是医院里的病号,动物园的青年男女在谈论“五年计划”;公交车在运行,大街上挂起了招牌,集市上摆着一些瓷器,卖艺的人舞刀弄枪一字步……从十三陵到天桥,从紫禁城到天安门广场,从“鞑靼城”到颐和园,克里斯·马克镜头下的北京,呈现的是朝气蓬勃的面貌,折射的是共和国之初中国人的生活,在这一点上,他的确是在记录时代。
但是,这些法国导演眼中的北京“当下”,却明显带着西方的视角。“我在巴黎生活了三十年,曾多次梦到北京,我还不曾了解她——我是从儿时的书籍中打开了北京的门。”儿时的图书里是被译介的北京,所以北京成为了巴黎人克里斯·马克的一个梦,而当他踏上中国的土地,记录北京的一天,无疑也是在书写一本可以被译介的书。他把十三陵的墓道叫做“明朝的大街”,他把孙悟空称作是“普米修斯与卓别林的结合体”,他把颐和园的那条小道叫做“蒙古凡尔赛宫的大道上”,在一种比喻中打开了西方的那本书。“这条通向胜利的大道却是死路一条,这便成为了中国的象征。”解说明十三陵的墓道时,克里斯·马克用了这样的旁白,为什么这是中国的象征?是封建社会的灭亡之路?是古老中国的封闭历史?在“鞑靼城”的外围,克里斯·马克从成吉思汗的统治到多民族的生息,北京从正式建都开始的历史,在他看来,就是需要从死路中突围。
所以,充满了“史诗和传奇”的中国历史,现在都变成了京剧和木偶戏,作为一种艺术表现手段,克里斯·马克把他们看成是走向死胡同之后历史的“重生”,孙悟空在大闹天空,抗击金兵的故事变成了木偶戏和绘画,而在京剧和木偶戏之后,克里斯·马克的镜头直接对准了国庆的天安门广场,这里有列队前进的士兵,有杂耍的群众,有朝气蓬勃的学生,还有挥手的毛泽东——这就是一种真正的再生,共和国的再生。所以在再生的世界里,年轻人谈论着五年计划,孩子们载歌载舞,颐和园划船的人面带笑容畅想生活的美好,“他们回顾着历史,展望着未来,我记录他们,倾听他们。”
但是再生的当下,克里斯·马克的镜头似乎也传递着一种导向,“中国革命直接对准资本主义,也针对尘土、疾病和苍蝇,结果中国还是存在资本主义,但没有了苍蝇,现在正奔向没有资本主义、疾病和苍蝇的未来。”似乎就指明了中国的未来道路,北京的星期天还有畸形脚的老妇,也曾发生在皇城根包着“锡纸”被遗弃的孩子,早晨的雾也困扰着北京百姓,但是他们都走在充满希望的道路上,街上的鸦片馆不见了,商店的招牌和广告竖立起来,人们在集市上购买商品,作为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百废之后就是一个待兴的现实。
所以,当1956年的一天成为克里斯·马克对于现实中国的书写,他的文本里一定是法式的预期:街上开过来蒸汽压路机,城市里出现了“传统和高贵”的建筑,现代学校里有现代女性,她们做着实验,而阅读的人手上拿着的正是法国图书,“他们对异域有着特殊的兴趣。”隐隐地传递着克里斯·马克对中国走向未来的设想:科学技术、西方文化、现代教育都是面向世界的一种实践,都是打开世界的一个通道,“中国现在开始醒来,他们需要分享每天的生活。”所以克里斯·马克的摄像机,他的纪录片,都成为分享的工具,打开中国的门,是为了打开世界的门,也只有打开了世界,中国才可以成为一个缩影。
1956年的一天,他来过,他记录,他倾听,他思考,在隔着“Fin”和“在”的文本里,克里斯·马克解读着另一个中国,另一个北京,以及另一个星期天。

北京的星期天Dimanche à Pekin(1956)

又名:Sunday in Peking

上映日期:1956片长:22分钟

主演:Gilles Quéant 

导演:克里斯·马克 编剧:Chris Mar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