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9-05-28

人体雕像:把父辈和自己都做成标本

《人体雕像》就是匈牙利的《百年孤独》，从影片中长着猪尾巴的男孩也可以联想到这一点，不同的是，《百年孤独》中猪尾巴男孩的出生象征着一个时代的结束，而《人体雕像》中猪尾巴男孩的出生，却象征着一个时代的来临。
这个时代，就是“唾液时代”。当然，你也可以叫它为“运动时代”，或者“猪时代”，无论是什么名称，内涵是一致的，那就是，在这个时代里，人只是国家的机器，一切都是为了国家服务。为了国家，吃也会变成一种运动。以男主人公为例，他不停地吃，又不停地吐，吃吃吐吐却都不是为了身体健康和享受食物的美味，而是为了给国家争光——他只是一个竞吃运动员。
这不是个案，既然有以吃为国服务的，那么，就应该有以拉屎为国服务的，有以睡觉为过服务的，有以死亡为国服务的……
这是一个没有个人只有国家的时代。
在“唾液时代”之前，是“精液时代”。“精液时代”，也可以称为“压抑时代”。在这个时代，个人的欲望都被压制了，“精液”虽然四处飞溅，但却只能孤独地飞向茫茫宇宙，而不能射入它该去的地方。
在影片中，那个压抑的士兵，最后满足了燃烧的欲望，但却是和一头已经成为了猪肉的母猪。欢愉完毕一觉醒来，他就被猪尾巴男孩的军官父亲一枪爆了头。
这样看来，猪尾巴男孩的身份就显得极为可疑。因为他父亲手下那个压抑的士兵以猪尾巴男孩肥胖的母亲为性幻想对象在母猪的尸体上发泄性欲，而他母亲最后生下了长着猪尾巴的他。并且，在压抑士兵和猪肉做爱期间，压抑士兵的性幻想对象在猪尾巴男孩的肥胖母亲和两个年轻女子之间快速转换。
这里的隐喻不难理解，这个猪尾巴男孩，是一个杂交品种，是一个怪胎。他的父亲未必是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也未必是他的母亲。他的身体里基流淌着专制独裁（他父亲）的血液，也流淌着胆小压抑（压抑士兵）的血液，还留着猪的血液，但也残存着美（年轻女子）。
猪尾巴男为国家吃了一辈子之后，最终变成了和“精液时代”那头猪一样的一堆固定不动的肥肉，区别只在于他会说话，会絮絮叨叨地念叨属于他的“唾液时代”的荣誉。
而猪尾巴男的儿子，一个干瘪瘦小的兽皮兽骨加工店店员，一点也没有继承他父母的肥胖体魄。这可能是因为，他的父母虽然肥胖，但却是虚胖，一堆肥肉之下，什么也没有。“唾液时代”就是一个虚胖的时代，而虚胖时代过去之后必然会出现贫乏干瘪的“血液时代”。成为标本供人参观，也许是三个时代最好的归宿，因为这样就可以不朽了。
干瘪瘦小的小店员，无法获得他喜欢的姑娘，他是自卑的。他最终把他的父亲和自己都做成了供人参观的标本，三代人的故事以标本作为结束。
值得注意的是，在小瘦子解剖的时候，镜头长时间地专注于清理内脏的过程，“血管、脏器、脂肪，人体内的各个部分象一件件艺术品被取出……鲜红的血液不断地挤出，直至最后只剩下一个空皮囊。”
这组镜头，可以和“唾液时代”那组呕吐的镜头相对照，都让人头皮发麻胃液翻腾。也许导演想通过这样的镜头，来加重观众对所描述的时代的印象，真可以这样理解的话，他的确达到了目的。
相对来说，“精液时代”的那组澡盆翻转的镜头，反而显得极为美妙——由一个澡盆巧妙地贯穿了那个小天地的代表性场景。

有人怀疑，这父子三代根本没有血缘关系，这个怀疑是值得思考的。猪尾巴男的身世，我们已经说过了。但小瘦子的身世，影片中也间接地提示了。在小瘦子父母的婚礼上，小瘦子的父亲为了取悦他的母亲，在众人面前奋力唱歌的时候，他的母亲却在和他父亲的队友疯狂地嘿咻。所以，小瘦子极有可能不是他父亲的亲生子。
这个隐喻相当绝妙，三代人有可能毫无血缘关系，三个时代也有可能毫无“血缘关系”，这是一个讽刺。
从这个角度看，《人体雕像》不仅仅是匈牙利政治和社会变迁的隐喻，更是整个东欧社会变迁的简单扫描。作为经历过“压抑时代”和“运动时代”的中国人，对这样的隐喻和扫描可能会心有戚戚，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担心“标本时代”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