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02-21

魅影缝匠:爱情的“幻影”？

写在前面的话：
在看《魅影缝匠》第一遍时，我对其中的剧情结构和人物状态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可能是我一直以来对人的研究让我不得不开始小心谨慎地对待每一句台词和每一个人物的表情动作。我不想仅仅凭借模糊的证据来试图分析一部电影的文本，那可能在感观上与许多人接近，但是却不再是电影本身想要去阐明表述的。面对DDL的息影之作和我最喜欢的导演PTA时，我做阅读理解的兴趣被激发了。第二遍过后，我很明确我又要变得不合群了，接下来的观点大概跟大部分人的观影感受不同，但是我能保证一点，一切都是环环相扣而引领着最终需要的答案——爱情的真谛
雷诺兹·伍德科克 Reynolds Woodcock

1.人物出场
雷诺兹的出场免不了对环境身份的交代，而PTA在一开始就试图通过空间强调人物的状态，从雷诺兹个人空间到裁缝铺的公共空间，摄影方面通过不同焦段的镜头和镜头角度去强调了一个对立的观念——狭窄与开阔。在此关于人物部分的第一层关系顺势铺展开来。
接下来是人物观念的展示，衣服的标牌和人物的互动正好为这如同工厂一般的裁缝作坊定了性，人被当做物件，雷诺兹待人的方式脱离了应有的情感，他在女伯爵夫人感激他时低着头，姐姐习惯性的去看衣服上身后的公众亮相而不是他。两人在餐馆里的聊天中，他们像处置衣物一般商量处理掉雷诺兹的前女友，衡量的关键词是getting fat这个物化的比拟，而这与其后他谈及母亲时的那种挂念结合起来，则是物与情感的对比，两者的反差让人有些吃惊。
2.两人相遇
雷诺兹回到了令自己舒适的乡下，在面对那个羞涩如孩子一般的阿尔玛时，雷诺兹的食欲大开。他刻意留下了女孩的字迹，这一行为和之后他提及字迹把母亲的头发放在自己衣服的胸口彼此呼应。而随后雷诺兹约阿尔玛时，这里看到了十足的默契，阿尔玛围裙里已经准备好了专属于他的小纸条。随后的晚餐中，雷诺兹简单带过他对母亲和家人的概念，二人开始除去成人的所有外在面具，雷诺兹像孩子一样用手指沾蛋黄酱，而阿尔玛则被他除去了口红。其后，内衬所代表的含义被雷诺兹所揭示，衣服内衬成为他表达自己的一种方式，而且这种方式从他童年时就开始了。
接下来PTA开始迫不及待的揭示人物前史了，在这里我们知道雷诺兹很早就失去了生父，母亲改嫁时他和姐姐不在乎所谓的迷信给母亲缝制了婚裙，而保姆成为他认知家人和外人的分界线。他用了大段台词来描述保姆，唯一的理由仅仅是迷信而不参与他们的缝制。在随后提到的结婚问题时，雷诺兹开始显示他的脆弱，他所认知的虚伪和所谓的心痛是他封闭自己的原因。直到给女孩量尺寸这部分结束，雷诺兹所有的问题全部暴露，为接下来所有情节提供了详细的基础信息。而让大部分人迷惑的大概是阿尔玛了。

阿尔玛 Alma

1.人物出场
阿尔玛这个人物相比雷诺兹，很多对应的信息几乎是空白。我们如何捕捉PTA对其的定义，这才是整部电影的关键了，例如他为何使用阿尔玛讲述的方式开始这样一个故事，例如为何在影片开头就让女主说出她在这段感情中付出了自己的全部。而采信于个人，与这个人大量信息的缺失共同构成了一种结果，在观众投射个人情感时会更容易与雷诺兹达到共情，也就使得阿尔玛更容易受到攻击。于是，在这个以爱情为主题的电影里，我们如何评价阿尔玛映照着个人对爱情的认知了。
阿尔玛的出场的实际时间点应为两人相遇的时刻，第一眼是一个孩子气犯错满脸羞红的服务员。服务员的身份可谓PTA刻意设计的，因为接触的人足够多，雷诺兹那一点点小心思一下就看透了，阿尔玛直接准备好了字条给雷诺兹，在晚餐过程中她迅速看出他与母亲的情感，随后雷诺兹提到婚姻问题时她很谨慎的慢慢接近问题的核心——结婚。而晚餐和后续的谈话过程中，她敏锐地捕捉到了雷诺兹的情绪变化和说话方式的改变，她毫不客气地说出雷诺兹在假装坚强。相比雷诺兹有时刻意回避的眼神，阿尔玛每次与他交谈时说话总是直视他的眼睛。雷诺兹和阿尔玛在海边漫步时，雷诺兹直白地说出了心中的爱意，而阿尔玛更像是一个劝诫者，她似乎隐约觉察出感情中更多是依赖，而非是理性与谨慎。
2.人物转变的时刻
PTA很明确的提示了人物的转变，阿尔玛一直缺乏自信，而穿上雷诺兹为其量身制作的衣服时，她变得完美了。这里暗示了从羞涩到玩不眨眼游戏的小女孩终于成为一个女人了。我们在片中立即看到了一个特别的场景，阿尔玛穿着雷诺兹给她做的衣服一起吃饭，她不再像之后成为一个展示衣服的模特而是一个在生活场景中属于自己身份的角色。她迅速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在评价布料和衣物时坚持表达自己的观点，但是她迅速的感觉到属于雷诺兹坚硬的外壳，并在几次碰撞中不得不选择妥协。而在雷诺兹疲惫的那一刻，阿尔玛发现了雷诺兹那短暂的温柔，乡下与城市裁缝铺的状态的对立使她意识到，那些两人美好的瞬间里，雷诺兹才成为了他自己，被她用“被宠坏了的婴儿”形容的雷诺兹只有在乡下休息时才能彻底地表达自己。那个突破心理最后一层束缚的女人开始慢慢试图去改变二人的步调。

爱情是什么？
以往PTA的电影里对爱情的描述并不系统，《秘恋失调》里玩的更多是风格，而《魅影缝匠》把爱情放在了不加掩饰的首要位置。文本的解读重心则在于爱情中二人的认知与行动，则不过是对二人的解析罢了。
1.雷诺兹的认知与行为

分析他的行为方式，应该从与阿尔玛的见面开始，简单说来一见钟情后便很快地交代了自己的心意，像孩子一样吃晚餐，并迅速的把她带回了乡下相对私密的家里，讲述自己的人生。这种感情与所采取的行动非常简单纯真不设防。他对阿尔玛一开始的照顾也是绅士味十足，帮其穿衣脱衣，给她取衣服时披上毯子。相比姐姐更多的言语和合适的形容，他多数情况下仅仅知道说“good”、“beautiful”等简单词语。阿尔玛用“被宠坏的婴儿”来表达对雷诺兹的看法，成因十分清楚，雷诺兹提到早年丧父母亲改嫁，他所需要的爱更多来自于更为亲密的母亲。而随后他提到战争中抢救出珍贵的蕾丝，和早年母亲的照片大抵可以推断出他应该由于从军远离了自己的家乡，随后可能目睹或者耳闻母亲的离世。这两点共同影响了他对亲情和其他感情的态度，区分家人与外人，外人被当做物，衣服和家人被认可是有生命的值得付出的。

雷诺兹表达欲望的方式很奇特，他对女孩的喜爱与吃有关，无论是头一次相见时的hungry boy，还是其后的extremely hungry，私人场合的每一顿饭都离不开这些。不过，裁缝铺却对他并非是一个私人场合，裁缝铺里的人与物构成了他面对外界的一个厚厚的外壳，所以可以用一句话概括这个外壳里的一切物件——它们并不是完整意义上的人而是被有意物化了。他深爱的阿尔玛在家中与其说是一个模特不如说是一个工具，阿尔玛刻意强调试衣时“endless standing”和其后早餐时的摩擦均因为他的这种概念，这种难以控制的心理状态。所以不善言辞的他选择将情感通过物来表达，在片中反复出现的衣服的内衬正是他的方式。
然而，正如他从梦中和幻觉中感受到的一样，一个需要极大情感的男人在工作劳累之后需要的正是属于生活本身的感情，而这种感情的强烈程度却只有爱情能够胜任。而爱情的结果也就是婚姻引领的亲情。他的人生中母亲的地位过于高了，可以肯定的事原有带入裁缝铺的女孩没有一个人会替代他母亲的印象。如果说工作是其母亲对其的巨大帮助，而之后家中没有人教会他如何生活，如何面对爱情和婚姻。阿尔玛一眼所看到的“装坚强”正是他选择逃避的外壳了，他的外壳是不能轻易变动的，包括自己的姐姐，包括为制造惊喜的无人在家，包括女员工的离开。但阿尔玛的出现打破了所有的平衡，或者说她用自己觉得最直接的方式用尽全力去打破雷诺兹的外壳。
2.阿尔玛的认知与行为
长久以来，我对服务员的观察能力是充满敬畏的。阿尔玛敏锐的观察能力和行动力是令人佩服的。她明白雷诺兹的心意后并非像一个嫁入富贵人家的女孩一样力求安稳而遵从，在她心里对雷诺兹将其改变的感激之后，她所有的行为都在尝试去打破雷诺兹的外壳。在发现他装坚强后，在面对雷诺兹的心意后让其小心谨慎，能通过雷诺兹吃东西看出他的状态和心情，可以说没多久她彻彻底底地了解了雷诺兹，而为自己的行为做好了安排，但是却屡屡碰壁（无法进入他的房间，被其各种指责）。

她开始引领着雷诺兹，在芭芭拉的宴会上夺回衣服，选择一个浪漫的晚餐作为惊喜，甚至她在公主面前强调自己的位置，直到她明白收效甚微。毒蘑菇是她万般无奈下的唯一指望，是她的下下策。她试图摆脱他所界定的各种条条框框，但对该做的工作则依然如故，甚至在他向自己求婚时都试图多想想是否还需要面对坚硬的他。所以雷诺兹的姐姐西里尔才会认定她，认定她与弟弟的婚姻。在这里最有趣的部分则是最后她的坦白，雷诺兹留意到她做饭的举动，也品尝到双份黄油的油腻，但是却吃了下去。她觉得这时需要将所有的话全部说出来，她没必要再隐瞒，因为雷诺兹已经做出了改变，这时长久以来最大的改变。直到这里，两人真正将彼此交给对方，于是阿尔玛可以说出自己和他是灵魂伴侣的言辞了。
当她憧憬自己和雷诺兹之后的生活时，雷诺兹把她带回了现实时空。生活逃不开衣食住行，雷诺兹再次说出他有点饿了…虽然表达情感和欲望的方式与之前相同，但正如畅想未来时空那些动人的场景一般，二人的关系已经彻底的改变了。
3.爱情？
也许由于共情的因素，我们很容易将已有的经验和认知投射在人物上。事实上，爱情的复杂性恰巧在于它的不稳定性，而这种不稳定性由于夹杂了复杂的现实因素而变得更难以捉摸。阿尔玛采取的方式是让一切变得简单直接透明，这与雷诺兹与她初次相处时所表现的几乎一致。而片中实际是试图打破物化的爱情观念，这当然与大多数解读里强调物化的控制欲占有欲是截然相反的。在看待片中人物举动时的恐慌不适，正是我们内心对这一概念的映照罢了。
PTA提供了与爱情相关的亲情与其作为对照，并试图去解释爱情的所有过程，两人微小的情绪变化与状态都在镜头的时长及空间控制中解释得十分清晰了，相比第一次看时产生的疑惑使得我不得不抛开所有外界因素去投入到这段故事里，我想也是这样，我得到了我的答案。
视听分析（此处简单罗列，不想过度分析）
1.雷诺兹出场时个人空间与群体空间及外在空间的对比。（机位、镜头焦段、运动方式）
2.Endless Superstition与月光奏鸣曲的相似之处。
3.多次早餐时镜头角度、运动与人物状态展示。
4.求婚段落的推镜头。
5.新年夜舞会的环境音变化。
等等...

结语：
我不认可许多人对这部电影平庸的指责，正如两人微小的举动都是可识别并解读的，他们与视听语言一起共同完善了影片的文本与表达。DDL扮演这个雷诺兹这个角色后宣布息影，我想可能也与这个角色有关，也许他其后考虑过自己工作与生活的平衡，也许他意识到了自己爱情与生活是否也如雷诺兹一般受到了影响，不过这一切都不得而知。我欣喜PTA用这样一部电影来认真讲述爱情，每个人都能从中发现自我，发现爱情在心中的样子，发现未来可能的样子…
（个人解读，未参考任何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