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9-06-23

观看之道:被“凝视”的女人

油画所在的环境造就了它的意义。在画作可以随意被拍摄、重制、传播的过程中，我们可以不必在静谧的展馆向他朝圣了。是放在博物馆还是贴在家里的墙上，是真品还是赝品，是展示整体还是细节，无不影响着我们对画的解读。在博物馆幽暗的灯光中，环境是安静的，画面是静止的，光的传播是单向的。它们只能进入我们的眼球，不能对我们的反应进行回复，我们只有接受的份。
但照相机，摄影机，电影，电视，逐渐被发明出来了。一副《行往受难地》，在无序的特写镜头和全景镜头的组合下，可以变成一幅虔诚教徒肖像图、可以是服装展示图册、可以是强盗故事，也可以只是一幅风景画。这些细节被重新排列，组成有时间轴的故事。画中的元素动起来了，意义容易被篡改和操纵了。我们肃穆地，站在有防弹玻璃的达芬奇真迹前，仿佛有穿越时间的能力。但是加了旁白和配乐，还有镜头的移动？节奏呢？卡拉瓦乔的《爱慕斯的晚餐》配上意大利歌剧，踩着乐点的人脸特写切换，俨然一幅为了抢食剑拔弩张的场景；而配上宗教合唱呢？倒像是三个破落户儿眼巴巴等着主角施舍。所谓艺术权威专家在简单易懂的图像上晦涩的解释，用文字故意盖过图像，竭力避免我们懂，又何尝不是一种操纵？
《观看之道》一开头，约翰·伯格就通过三幅画向读者坦白，“包括我的解释，都只是我设计好的，我想要你们接受的看法，至于其他作品中的解读，你们也可以自行判断。”从解读油画的频道切换到黑人受难的新闻视频，从美女健身操切换到油画频道，我们对画面本身的感受及联想都有着巨大的差异。那么迁移到杂志上，女性图片在版面中的摆放位置、图片中女性的互动对象、图片中的配文、包括图片的前后页内容，都在潜移默化中影响我们对女性形象的塑造。以《男人装》2017年二月第154期为例，第29页对刘冠男“以‘肉’之名”的主题采访，第30-31页就是Incoming Girl王妍之衣链半开、大腿朝镜头大开、私处成为第一个跳入眼帘的视觉重点的跨页硬照，配有标题“任性就是浅白的挑逗”，后面两页均穿着只遮住胸前两点的透视内衣的火辣画面，均为对前文“肉身”的及时反馈与对读者的投喂。
“男人渴望女人，女人期待被人渴望，男人观察女人，女人注意被人观察。”自从中世纪画作中，夏娃意外发现能够开启智慧的苹果并与亚当分享并发现了自己赤身裸体且被上帝惩罚“要多多增加生产的痛苦，接受男人的惩罚”后，女性在油画中的裸体形象便不再是连环画中的故事一角，而是有意识将裸身展示给观众的物品了。不存在的上帝无法在社会主持惩罚，男人便接下上帝的神职，充当世界的主宰者。作为一个配合摆姿势的模特，她是有意识的人；作为画像中搔首弄姿的裸像，她是被偷窥、道德批判和从中享乐的男性的玩物。伯格邀请了几位女性对这些故作媚态的画作进行点评，一位女性说到，“我已经分不清不穿衣服究竟是不是自由了，好像裸着也是穿着一件衣服。别人穿着工作服要去上班，我穿着裸体下一秒就要做爱。”
不难发现，男性杂志中，出现女性形象的画面大多是角色化的：职场套装女、白衣护士、围裙厨娘、内衣尤物，从来没有在街上自然行走，神态平和的常态化女性，只有时刻对镜微张红唇、叉腰翘臀、迷离又感伤的S型迷失欲女。文艺复兴的裸女像是刻意给人看的，专注刻画羞耻部位，而且往往不画耻毛，剥夺她能获得性快感的源泉之一，让偷窥的男收藏者独占全部快感。与古希腊裸像所要表达的人体艺术美理念不同，聘请画师画裸女的收藏家们只是想私下一饱私欲，并从对裸女“下流、淫荡”的羞辱中获得另一重颅内高潮。由瘦马主编的《男人装》，其开宗明义即“做真性情的男人”，毫不虚伪，内容无不体现着男人的兴趣与性趣，大量的热门明星，十八线小模，火爆的两性问答栏目，均采用着比基尼、内衣、透视衫等性暗示着装的女性配图。长得美的奖励就是被收藏，被观看，被刊印，就是被支配，无论从视觉上、身体上还是价值观上。日常保守矜持的女星在《男人装》的镜头下一展裙下风光，是寻求形象的突破，还是对男性观众的讨好，或是向同类的炫耀？不得而知。不像欧洲以外的绘画传统，壁画上赤身裸体展示的是男女一样主动的性爱，无论是欧美还是现代的主流审美，是“被动的女性”、“等待男人怜爱的女性”、“诱惑的女性”如此的畸形价值观。女人需要三面镜子，一面是男人，通过他们的肯定与裁判，修改自身的形象；一面是手中的玻璃镜，用来时刻模仿被需要的形象，确认自己是否笑得可人、穿得迷人、摆弄得诱人；另一面是其他女人，通过她们观察自己的方式，增添自身被羡慕的资本—海报中的珠宝、华服、豪车，还有学不来的迷途小鹿般让男人投送怀抱的迷离眼神。
书的最后讲到了广告的意义：是说服，是催促购买，通过展示因购买产品而产生转变的人，让观众激起羡慕之情。人被羡慕，就会有魅力，就有商品价值。女人长期在社会视野中处于被所有人凝视、被男人迷惑、被女人嫉妒的处境中，究竟还有没有存留作为女人最初的个人价值，或者这一只商业广告可以给我们答案：
“在工厂中制造喷雾的女工，双手像机器人般重复无聊的工作。生活越单调，越容易激起对美好的幻想。她们的思绪飘到了舒服的穿着蕾丝内衣躺在床上梦想着到远方旅行、在异域充满暴力激情与未知的荒漠上的游牧民族、亦或是在远方古堡收获罗曼史的骑士时代。”

已完结

观看之道Ways of Seeing(1972)

6.0

9.3 8.6

又名：观看的方法

类型：纪录片地区：英国

年份：1972 语言：英语

主演：约翰·伯格

导演：John Berger 编剧：约翰伯格 John Berger

官网：http://www.bbc.co.uk/programmes/b00dtnv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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